KlyRRRR

A moon of an autumn that came too soon

Well, I'm leaving.

/dorlene/Heart-shaped Box

一个关于女巫和安眠药的故事。含少量犬狼。
标题来自Nirvana - "Heart-shaped Box"。推荐边听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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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eyes me like a Pisces when I am weak.

 

“烧死女巫!”我听见他们喊。所以我也跟着一起喊:“烧死女巫!”后来我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女巫也包括我。

 

玛丽·麦克唐纳匆匆穿过空荡荡的街巷。那场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案距今不过六天,雾辽的幸存者已经逃了大半:离开的大多是年轻男人们,女人、孩子和老人被留在据说仍旧毒气笼罩的小城里,心惊胆战地祈祷着自己不会死于非命。所有可供远途旅行的交通工具都被逃亡者扫荡一空,现在只有贵族的后院还停着几辆马车。她经过布莱克庄园的时候,看见两个戴着鸟嘴面具的佣人正在驱赶一群试图翻过栅栏的孩子。他们尖叫着从她身边跑开了。

一小部分留在雾辽的人自发组织了猎巫集会。他们挨家挨户给其他留着的人发放手写传单,邀请大家参加位于城中心广场处的驱魔仪式。一个巨大的纸偶被安放在广场中央的木制十字架上,用铁丝和麻绳牢牢捆缚,几位穿着朴素的老妪紧挨成一排,不分昼夜地守着它,防止捣乱的小孩把它在仪式开始之前便毁于一旦。玛丽收到了邀请,她在出门买杂货的时候发现了那张草草塞进门缝的纸条。她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把纸条交给自己的人。

她抵达广场时,那里已经勉强聚起了一大片人:对于雾辽仅剩的这点人口而言,这次聚集的确场面颇为壮观。几乎每个留下的人都在场,有些蒙着面纱,有些戴着做工粗劣的鸟嘴面具;大多数人和她一样什么也没有。玛丽踮起脚,看到那几位老妪正吃力地把纸偶被风吹散的裙摆部分重新压稳。她们的鞋底在它皱巴巴的裙子上踩下凌乱的脚印。

仪式是这样:每个到场的人都要把女巫的名字写在纸偶身上,等所有人都写完,老妪们会带领大家唱诵圣歌,与此同时,一群被选中的孩子们会把收集来的柴禾堆在纸偶周围;在此之后,一位公认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将点燃火把,烧掉纸偶。

原本他们是想直接烧死女巫的,然而女巫住在布莱克庄园,女巫是贵族,雾辽的普通人早就在几个世纪的压迫后学会了不与贵族作对。他们更愿意相信女巫的黑暗力量源自她的名字,只要毁掉了她的名字,女巫便不再是女巫。连环杀人案发生以前,人们就知道布莱克庄园里住了一位女巫,假如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随着她的到来发生,那一定是她搞的鬼。

年纪稍大的女孩们在人群中穿梭,发放炭笔。围绕着纸偶,大家自发形成了涟漪般的队伍,有人爬到了喷泉上写女巫的名字。玛丽跟着缓慢移动的人群向前靠近纸偶。她能看见大多数人写下的名字了:马琳·麦金农·布莱克。

轮到她的时候,她的手掌和手指已经完全被炭笔和汗染黑。她在纸偶上寻找还能落笔的地方,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农、马琳·麦金农·布莱克、埃米琳·万斯(那个死了丈夫的女教师)、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农·布莱克、……格莉塞尔达·玛奇班(比她的儿女们都活得久的老寡妇)、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农、……多卡斯·梅多斯(这是谁?)、马琳·麦金农、马琳·麦金农·布莱克、……艾丽斯·隆巴顿(疯人院的女人,喜欢收集糖纸)、马琳·麦金农·布莱克、……莉莉·伊万斯·波特(她不是早就和丈夫搬离这里了吗?)、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马琳·麦金尼(是谁拼错了?)……玛丽·麦克唐纳。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不安地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蹲下身,想把自己的名字划掉,但似乎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她。可她不是女巫,这么做没什么不好的,她只是想捍卫她的权利,这不是心虚。如果她不是女巫,她为什么要惧怕错误的指控?火焰烧到纸偶的时候,只有真正的女巫才会感到疼痛——那种疼痛对她们有好处,寄宿在她们体内的邪恶会因此烧尽,那些女人们会重新变成正常人。至少主持仪式的人是这么说的。他们最初想烧死女巫本人,只是因为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她凭一己之力,几乎杀光了雾辽百分之七十五的人口。大多还都是青年男人。

玛丽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问心无愧,她不怕火烧。她在纸偶上写下:马琳·麦金农·布莱克。

 

不育的女人们排着队,在圣母跟前祈祷。她们的眼泪就像圣坛蜡烛流下的烛泪,透过火光,我看见从未出生的婴儿们都有着蜡制的皮肤。

 

多卡斯·梅多斯叩了叩女主人的卧室门。“是我。”她说。

“进来吧。”屋里的女人回答。她推开门。马琳·麦金农·布莱克靠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她的衬裙。她的裙撑随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晃动着。多卡斯闻到了烟味。

“他们在烧那个纸人。”马琳说,“一群蠢货。我可怜他们。”

她关上窗,拉紧窗帘,转向多卡斯。她睡得很差,眼皮略微肿着,眼眶发青,那头浓密的、金子般的长发散乱着(她又把女佣们在睡前为她绑好的发辫松开了);一道蓝紫色的污痕在她的丝绸衬衣上晕开,就像有人在她胸前捅了一刀。她只穿了内搭,裙撑用丝带随便系在腰间,光着脚,站在丝袜和外裙中央。“把门锁好。”她微笑着对多卡斯说。多卡斯照办了。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往回转,马琳身上那股化学制剂的味道悄无声息地靠到了她背后。一双纤瘦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鱼骨裙撑压着她的后背,她终于锁好门的时候,马琳的手指缓慢地在她胸骨下方交叠着扣紧了。她把下巴放在多卡斯的肩上,歪着脑袋,一团天鹅绒般的长发垂在身侧。

“你得把裙撑脱下来。”多卡斯低声说。她收回手,那串钥匙掉在地上,马琳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向自己,亲吻她的头发和眼睑。多卡斯摸索着解开对方腰上的缎带,推下裙撑。她们跌跌撞撞地往马琳的床上倒,“小心我的长袜,”金发女人说,“满地都是。还记得我们偷溜出去的那次吗?”

多卡斯栽在马琳身上,鞋尖勉强抵着地面。她试着用脚把皮鞋弄下来,因为她的手正匆忙地拆着女主人衬衫上的扣子。马琳环着她的脖颈,手指伸进她紧贴着后背的上衣领口。她的衬裙非常宽大,足够让她抬起双腿勾住多卡斯的腰,顺便妨碍她脱鞋。马琳用脚后跟敲她的小腿后侧,在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突然翻过身,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挺直后背,脱下衬衫丢在一边。多卡斯忍不住皱起眉。

“我的鞋子。”她说。马琳抱起胳膊。

“我帮你脱。”女主人说。

一周以前她们用马琳所有的长袜编了一条牢固的长绳,在午夜时分把它从窗口放下,攀着它偷偷溜出了布莱克老宅:那时马琳也对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金发女郎蹲在她面前脱掉她的鞋子,然后她们一前一后抓着绳子爬下三楼。她们各背着一袋毒药(马琳一直叫它们安眠药),动作小心地穿过布莱克们的花园。玛丽·麦克唐纳按照约定等在庄园后门口,看上去非常不安:她根本不想被牵扯进女巫的秘术。多卡斯躲在暗处,马琳负责和她交涉。玛丽一直不知道隔三岔五逃出庄园的女人不止马琳一个。

她警告马琳,如果事情败露,她绝不会包庇她。她甚至会直接揭发女巫的身份,她说,这些事情快把她给逼疯了!“她每次都说一样的话,”马琳告诉多卡斯,“但她每次都会帮我。我有时觉得她才更像女巫,假如女巫真的存在。”雾辽的人们和当时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相信巫婆和法术;马琳认为这是件好事。误解让她更加强大。

玛丽·麦克唐纳完全消失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后,多卡斯才匆匆地跟上。她们沿着一条小巷往雾辽城的中央塔楼赶去。莱姆斯·卢平等在塔楼楼底,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快上去,”他焦虑地催促,“天快亮了。”那时才刚刚凌晨两点。

他提着油灯走在最前面,马琳拉着多卡斯的手,她们都赤着脚,走路悄无声息。多卡斯想到前一天晚上自己和另外两个女佣为马琳沐浴,她们对女主人伤痕累累的脚感到惊讶,而马琳轻快地说:“你们不知道西里斯在卧室里会变成什么样的禽兽。”她像个魔鬼一样癫狂地笑了一阵,那两个可怜的小姑娘面面相觑,只好一声不吭地低头继续为她清洁身体。她们不知道西里斯在卧室里只和男人做爱,那个被马琳捉奸在床的第三者又恰好是正在为她们引路的莱姆斯·卢平。那是三年前,马琳才刚嫁过来,西里斯和莱姆斯已经睡了四年。新娘在自己婚礼当晚就被丈夫冷落,孤零零地度过了一晚上;多卡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婚纱坐在床上,脸和眼睛都肿着,手里攥着一把剪刀,婚礼长裙被剪成丝丝缕缕,无力地垂挂在她的腿上。她对着多卡斯讲了一串盖尔语,又生硬地用法语问她什么时候开饭,她很饿。

她向女佣们解释她的面部肿胀是由于水土不服;后来她会以类似的理由命令仆从们替她搞一堆稀奇古怪的药草和矿石。她出生于医学世家,又贵为布莱克庄园新任的女主人(尽管没多少权力),指挥他们采购那些没人摸得清底细的东西,并不会遭到多少阻拦,尤其是在她亲手调了一方药剂治好了老布莱克夫人的耳鸣以后。她和这位婆婆其实关系并不好,因为她婚后一直没能怀孕——多卡斯认为这点不能怪她,毕竟她的丈夫从来没和她上过床。

她在与卧室毗邻的小房间里折腾出了一间工作室,摆满了实验仪器和药草矿石。多卡斯是她唯一信得过能获准进入的人,但这一点只有她们之间心知肚明;大多数人得到的消息都是马琳·麦金农·布莱克夫人有一间除了她以外无人能踏入的工作室,她就是在那里调配出各式各样的药剂,治疗庄园里患病的人们。后来她的一些药剂甚至被推广到了庄园之外——当然,布莱克们问外人收取了高昂的费用: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莱斯特兰奇负责对外销售这些药剂;半年前她和丈夫去某地度假时,因为被怀疑从事与巫术相关的活动获刑入狱,彼时雾辽亦笼罩着与女巫有关的传言。人们不敢再买马琳的药了:谣言说布莱克的女人们都是巫婆。

“这楼梯台阶可真多。”马琳抱怨。她们总算抵达了塔楼顶部,莱姆斯拉开门,她们一跨进屋,他就紧张地关上门,上了栓。屋里有马琳需要的仪器,仪器边上站着一个看着不过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她打扮得像个掏烟囱的男孩,赤褐色的短发乱七八糟地翘着。

“这是尼法朵拉,”莱姆斯说,“她对雾辽的通风系统很熟。”

“我给所有人洗烟囱。”女孩骄傲地说。马琳走到她面前,蹲下,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对尼法朵拉说,然后转向莱姆斯,“她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和西里斯会带着她。”莱姆斯回答,“她是安迪的孩子。”安多米达·布莱克年轻时和一位穷小子私奔了,多卡斯对她唯一的印象是她刚作为杂务在庄园工作时,一道比所有布莱克们都明亮的影子。马琳挑了挑眉。

“来吧,小多。”她说。

她们拉开袋子。尼法朵拉好奇地注视着她们在仪器中央穿梭,屋里很快升起蓝紫色的烟雾。莱姆斯一直在紧闭的窗户附近来回踱步,偶尔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塔楼顶部的小通风口敞开着,等第一支玻璃杯里的液体沸腾,马琳便指挥莱姆斯打开大窗。

“她要戴面罩吗?”莱姆斯担忧地看了一眼正着迷地望着飘向窗外的烟雾的尼法朵拉;那些烟雾很快地散开,变成透明的、带着淡味的气体。马琳摇摇头。

女巫知道魔法的极限。”她狡黠地笑了。

“你真的是女巫吗?”尼法朵拉崇拜地看着她。马琳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走吧。”多卡斯说,“小莱会处理好这里的。”

“我要留着。”马琳摇摇头,“你先回去!把我的袜子收起来。”她做了个鬼脸。

多卡斯赶回庄园,抓着长袜编织的绳子溜回马琳的房间。她把袜子一只只拆开,塞进马琳的床底,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卧室门,悄无声息地踱出房间。

 

我常常夜不能寐,想象着睡梦中的世界会有多么可怕!我的眼皮闭上以后,只剩黑暗,我看不见你,我主,你弃我而去;唯有清醒时,我方能窥见你的面容。

 

马琳把枕头垫在腰后。多卡斯躺在她身边,手指揉捻着她的长发。

今晚她们就会离开雾辽。她们会经过被烧成灰烬的纸偶,经过孤零零的塔楼——莱姆斯和朵拉就藏在那里,或许他们也受邀加入了广场上的驱魔仪式。她对全城投毒的那一天,他们就陪在她身边,莱姆斯很不安,朵拉很兴奋。她趴在塔楼窗台上,上身几乎完全悬在半空,蓝紫色的烟雾穿过她,在风中蒸发,飘向雾辽的每一个角落。朵拉帮她调整风向,好让毒药散播更快、更广。直到正午,雾辽的居民们才意识到危险;街道上处处躺着陷入昏迷的人,这些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在睡梦中窒息而死。她双手撑着窗台,声嘶力竭地大笑。

都他妈去死吧,她想大喊,但朵拉还在一旁天真地打量着她的药剂。一团蓝紫色的烟雾笼罩了小女孩的短发,她亮晶晶的眼睛透过化学制剂蒸腾的水汽闪着光芒。

她低头俯瞰全城。疯人院的那个女人跑上了街;她弯着腰,捡起地上的糖纸(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弯腰的理由),而漫无目的地奔逃的人们早就无暇顾及她的怪异举止。马琳盯着她看。有时她会被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绊一下,那副瘦弱单薄的身体便剧烈地原地摇晃着,好像也会摔倒,但毒药不会让她睡着。她沿着雾辽的主干街道一路走向城中心的广场,一群流浪儿正绕着喷泉互相扔石头。他们看到她,叽叽喳喳地逃开了。她在他们丢过石头的地方俯下身,拾起一张张糖纸,然后昂起头,张开双臂。她在拥抱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在雾辽;很久以前,妈妈发疯之后,孩子被祖母带走了。

马琳回到布莱克庄园时已经临近傍晚。庄园内乱成一团,有两个在厨房工作的男人离奇地掉进了炉膛,被活活烧死,但最重要的自然是失踪的女主人。她让自己在花园的灌木丛里被西里斯发现——就像他们约好的一样。他不情愿地学会了如何扮演怜爱的丈夫,用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她慢慢走回老宅。她对其他人说,她醒得格外早,决定散个步,却因为寒冷和体力不支在院子里摔倒了。西里斯扶着她走进卧室,看着她敏捷地钻出外套,“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在你的卧室独处?”他问。

她眯起眼。“我不记这种事。”她回答,“让多卡斯过来。”

“你讲话的语气就像我妈。”他披上外套,“为什么你不把她也杀了?”

“她应该活下去。”她诚恳地说。

“你真残忍。”他咧开嘴笑了;这种笑容每次都让马琳想到野狗。他走出她的卧室,半分钟后,多卡斯敲了敲门。她说:“进屋吧。”

她们在没上锁的卧室里做爱。她把衬裙用力丢向窗帘,它像片落叶似的掉在地毯上。多卡斯比她高——只高出一点,她们站着接吻的时候,她得稍微抬起下颚。

多卡斯·梅多斯是她在布莱克庄园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她并不想出嫁;她想留在爱尔兰当个医生,但有一天她睡得很死,再醒来时,马车已经把她带到了雾辽城。她回想起前一天晚上嬷嬷们给她喂下的药,安眠药,因为她那段时间常常失眠,或许她预感到了自己的生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不情不愿地嫁给了西里斯·布莱克,一位她只知道名字的贵族年轻人。她的父母在她的提包里留下了一封信,明码标价,写上了她应该嫁给布莱克的所有理由。婚礼当晚,西里斯让女佣们把她在卧室里安置好后就消失了;临走前他要她对所有人撒谎,说他们没有分开睡,她问他去哪,他说不关你事。她百无聊赖地在卧室里探索,在抽屉里找出了一把剪刀。凌晨时分,她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感觉泪水正不受控制地滑下眼眶;她用剪刀剪碎了自己的长裙,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她说:“进屋吧。”多卡斯·梅多斯走进了她的卧室。

她后来向老布莱克夫人提出要求,让多卡斯成为她的贴身女侍。她嫁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是她唯一得到满足的愿望。她被禁止私自走出庄园,禁止在大部分场合指挥佣人,禁止忤逆老布莱克夫人,禁止进西里斯·布莱克的书房——她违背了最后一条,于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莱姆斯·卢平——他是已故的塔楼看守和布莱克庄园的厨娘的儿子——寸缕未着、大张着腿躺在书桌上,身上伏着衣冠整齐的西里斯·布莱克,屋里弥漫着汗液和精液的味道,而马琳怒气冲冲地拿着钥匙(她威胁管家,倘若不把钥匙交给她,她就把他的老二拔下来;噢,天知道她说到做到),拧开了书房的门。

西里斯不指望她理解,莱姆斯则近乎绝望地乞求她的原谅。她不想听又一个不被家族允许的违背道德伦理的地下恋情的故事,每个可耻的骗子都会讲这种话。他们永远是受害者——严苛的神经质母亲,穷困潦倒的情人,遮遮掩掩的性爱,现在西里斯又结婚了。她记得她甩了他一耳光。

她以此为把柄要挟西里斯,让他给自己弄到了一点药草和矿石,以及各式各样的仪器。他们的关系反而因此有所改观,她替他隐瞒,他在老布莱克夫人面前替她反抗,迫使母亲把一部分权力让渡给下一位女主人。后来她其实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她的药治好了老布莱克夫人的耳鸣,获得了她的认可。

“我要一间单独的工作室。”她对婆婆说。在那以前她一直在卧室的桌上折腾药剂。沃尔布加·布莱克同意了。

她禁止所有人进她的工作室,除了多卡斯·梅多斯。这位寡言少语的黑人姑娘从小就在庄园工作,天资聪颖又勤劳能干,并且非常擅长保守秘密。她有一双巧手,适合拨弄精密仪器,所以马琳决定让她成为自己的学徒。她调配药水的时候,多卡斯就站在一旁,照着她的指令称量需要的原材料,不久以后她就学会了如何给老布莱克夫人调配治疗耳病的药水。再不久后她就学会了老麦金农夫妇给女儿用的那种强效安眠药。马琳靠它度过婚后的前几个月,有时故意加大剂量,一觉睡到中午。没有人管她,她撒谎说身体不舒服,沃尔布加以为她怀孕了,派了一群女佣去照顾她,她把她们全部赶走,只留下多卡斯。

最早找她要安眠药的其实是西里斯。他对妻子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实验”略有耳闻,何况现在他们貌似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莱姆斯的母亲那时饱受失眠折磨:她患了非常严重的肺病,实际上已然时日不多,她需要靠睡眠获得短暂的麻木。马琳去看望过她,考虑到病人的情况,稍微调整了安眠药的配方。霍普·卢平在她嫁给西里斯·布莱克一年半后去世,临死前特地要求了大剂量的安眠药。她死在睡梦中。

 

我在祷告的人群中双手合十。唱诗班的声音离我多么远啊,我主,你为什么不愿再护佑我了?我向神父告解,他却听不见我说的话。

 

艾丽斯·隆巴顿攥着一大把糖纸。疯女人站在广场中央被烧尽的纸偶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马车。对她而言,清醒与睡眠并无区别,两者同时在她的意识中发生,她的每个行动都是梦游。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雾辽重新恢复了秩序。她记得几天之前,城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动人,让她的四肢百骸都充满力量,让她忍不住从她的床上一跃而下,微笑着穿过四散奔逃的人群,走出她的房间。她看见人们四仰八叉地躺在路边,满地都是彩色的糖纸。她边走边捡,想,她的孩子会很喜欢这些糖纸。他很小的时候,小得像圣母像前的一支蜡烛,她就把他抱在怀里,剥开一颗颗糖,但他却不爱吃,只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

她看到塔楼的窗台上有个女人,长发好像黄金,在耀眼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中闪闪发光。她远远地对着那个女人笑,那个女人似乎也对她笑了,于是她明白了,那是一面镜子。

疯女人在雾辽漫无目的地游逛了一周。不再有人把她抓回她的房间,命令她睡觉(她时常感到不解:她一直在睡觉,包括醒着的时候)。街巷变得干净又整洁,前几天还能时不时撞见躺在地上的人,后来一些老妪自发地组织起来,把那些躺着的人带走了。她们通常会把他们放上担架,然后吃力地扛走。她志愿加入她们,但她们好像很惧怕她,不过没过多久就没人阻止她帮忙了。她在每个躺着的人的手里都偷偷塞了一张糖纸。他们都可能是她的孩子,她想。

现在她感到十分疲惫,所以她在广场的喷泉边缘坐下了。那辆马车驶近了,然后在她面前停下。她看见了那面镜子,镜子里的金发女人朝她伸出手。疯女人呆呆地望着她,也伸出手。镜子里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黑皮肤的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镜子里的女人问。

“艾丽斯。”她回答。

“上车吧,艾丽斯。我是马琳。”

艾丽斯上车了。

 

 

NOTES:

-雾辽,无聊,L'ennui,这个城市名来自电影《法兰西特派》中的虚构小城雾辽(L'ennui)。

-这个故事主要灵感来自《眠らせ姫からの贈り物》(安眠公主的赠礼,by mothy)。我个人对这首歌或者说这首歌背后整个prompt的理解与作者mothy本人给出的故事,似乎偏差还挺大的……Don't know if anyone's interested but I'd be happy to offer a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 这里就不详细展开了,怕影响可能的首次听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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